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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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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34

曾經親手將自己養大的教皇已死,新任教皇不過是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

月伯申請與信任教皇見面,不用想,就被對方拒絕了。

月伯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他知道,眼下除了父親,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人再能為他解答關於他“預言之子”身份的疑惑了。

而就是這段期間,少年月伯註意到,父親每天早起後,都會服用大量卡貝爾藥片。

卡貝爾藥片又稱“死亡保神藥”,是應用於一些遭受酷刑已經瀕臨死亡、意識不清的囚犯身上的生化藥物,這種藥物能強行喚回他們的意志和思考力,逼迫他們用清醒的頭腦面對行刑官。

父親因為從事“新聖女”相關的科研開發工作,本身就壓力繁忙,這些年一直都會吃一些調理精神狀態中成藥,但從不會攝入如此危險的高毒性藥物。

於是,某天早上,月伯慌張地來到父親的床前,做為一個已經失去母親的人,他很怕再失去父親,於是怯怯地問:“爸爸,你還好嗎……”

西日早就察覺到了月伯近期的情緒變化,他緩了一下道:“我沒事,就是最近科研太累了,如果你有什麽想問我的事情,我會盡我所能為你解答。”

見西日主動開口交談,月伯也不再避諱,直言心中的困惑道:“爸爸,我在查天啟之女相關資料的時候,我發現,實際情況可能和書本上說的不一樣。”

“說說看。”西日雖然身體不舒服,但還是正了正身子,用很認真的姿勢傾聽月伯說話。

“書本上說,聖母大人毀滅了曾經的世界並創造了新世界,她帶領新人類走向勝利,但與此同時,力量也逐漸衰弱。

教皇做為聖母大人最虔誠的擁護者,為了避免聖母大人力量枯竭死亡,為她在虛桉樹下修建了十八層高塔,讓她住進去,限制她的力量外洩。

最終,聖母大人在高塔中去世,那座塔便成為了聖母大人的墓穴。”月伯道,“可是,我在查詢《創世論》耀星古語版本的內容時,我發現這樣的理解未必是正確的。

初代教皇確實為聖母大人建造了十八層高塔,也確實是為了避免聖母力量流失導致的死亡,可是,其中並沒有說聖母自身的意志,也並沒有說聖母大人是自願居住在那座高塔中的。”

月伯道:“尤其是當我看到新母大人死之前的精神狀態,她一遍遍地道歉,一遍一遍地說自己想要回家,還詛咒著古安·厄安這個名字。

我在查耀星古語版本的《創世論》之後才知道,古安·厄安不光是歷任教皇都會繼承的教名,也是初代教皇的本名。

所以,聖母大人她……她其實並非自願留在塔中,而是被囚禁在這個世界無法離開的,對嗎?”

不久後,身體稍微好一些的西日帶著月伯,前往了天都的宗教院本部。

中央宗教院建立在一棵巨大的虛桉樹之下,而這棵虛桉樹又被一片一望無際的白色花海所圍繞著。

在花海的後方,兩人見到了那座傳說中埋葬著聖母遺體的十八層高塔。

青灰色高塔被雨水的沖刷侵蝕掉了原本的漆澤,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它的上方是枝繁葉茂的紅色虛桉樹,周圍是蕩漾著赤色波光的湖泊,視覺中大片大片的血色給人一種強烈的生理不適感。

“看到了嗎?那座塔。”西日牽著月伯,伸手指向前方道,“那就是書本上所謂的聖母大人的葬身之處。”

“嗯。”月伯向後靠了靠道,“有點恐怖。”

“沒錯,很恐怖。”西日垂眼,“等一下,你還會看到更恐怖的景色。”

“什麽?”

“深呼吸,月伯。”西日道,“不要被嚇趴下了。”

而就在這時,令月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畫面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一輛黑色的空船突然從上方緩緩降下,在大約一百米高度的位置停下,緊接著,血、肉和無數赤/裸的男人從天而降,那濃稠的紅色就那樣從天空中潑了下來。

數不盡的軀體重重地落在高塔周圍的地面上,直接砸成了一灘又一灘的爛肉,然後變成沒有生命的紅色濃稠物,湧入巨塔周圍的紅湖之中,化為一片寂靜。

月伯瞬間睜大了雙眼,驚恐地看向自己的父親,說不出任何話。

“這是人祭,每天都會有。”西日平靜地說道,“以量產的舊人類肉料為養分,去祭祀高塔中的聖母。”

月伯懵了:“為什麽?”

“你也看到了,月伯,聖母雖然已經死去,但是她作為神,和我們不同,她即使已經死去,意念卻沒有徹底消散,甚至依舊被困在那座高塔裏。”西日一臉心如死灰的表情道,“你判斷的沒錯,古聖經說,高塔一開始是為了保護聖母,可是聖母並不願被高塔保護。

相比被高塔庇護,聖母更想在臨死前回到誕生她的故土去。可是她的子民不會允許她離開,因為她為她的子民帶來了希望和輝煌,她的子民已經習慣了依靠她,又怎麽會輕易放她離開?

於是,聖母臨死前必然是絕望的,她沒有想到過,她用盡一生呵護的子民會為了榨幹她身上最後的價值,而將她困在那座高塔裏。

所以,她在臨死前,不斷地向外投射意念,可是她的力量當時已經很弱了,只有聖女能夠偶爾被她的意念所短暫附體,而被她的意念附體的聖女會短暫地擁有她的預知能力,恰恰這個國家需要那份能力。”

耀星古語版的《創世論》毫不避諱地記載了真相——新人類的總人口太過於稀缺,很多時候面對未來沒有試錯的成本,所以需要不斷地誕生天啟之女,為這個國家提供關於未來選擇的正確答案。

也因此,新人類需要聖母,無論是活著的她的力量,還是死後的她的怨念。

能不斷誕生天啟之女的方法,就是維持住塔中聖母這份不斷向外求助的怨念,而用活人獻祭帶來的怨念能夠強化那座塔內聖母臨死前的怨念,達到維持聖母意念永不消散的程度,這也就是人祭存在目的。”

“可是,可是——”聽到這裏,一顆滾燙的淚從少年月伯的眼眶中湧了出來,他忍不住大聲道,“那只是一個已經死亡上百年希望回到自己故土的少女的執念!她都已經為了她的子民獻出了一切!為什麽還不肯給她自由呢?”

“因為,人類從古至今都認為,母職,就本該是如此。”西日喑啞著道。

“……”月伯瞬間失了聲。

一時之間,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西日突然身體不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勉強用雙臂支撐著起自己,瞬間就出了一身汗。

“爸爸?爸爸?”月伯慌忙扶住西日道,“爸爸你怎麽了?”

“沒事,我沒事……”西日不斷地喘著粗氣,他顫抖地擡起手臂,輕輕摸了摸月伯的臉頰,安撫他道,“月伯,你說的沒錯,她只是一個想回家的少女,她已經給了新人類她所有的一切,甚至為新人類獻上了生命,新人類卻恩將仇報,不但把她的屍骨和意念困在這裏,甚至想要……”

西日沒有說完後面的話,而是仰起頭,看向隨風搖曳的虛桉樹。

光影婆娑,金色的光穿透紅色的花影落在西日的臉上,他長出一口氣,像是久違地得到了短暫的安寧,他露出了一絲笑容,好似在這一瞬間,想開了些什麽。

那天過後,西日再也沒有回過家。

直到某一日,西日給月伯打來電話,讓他背過地下實驗室裏的某份報告,並將報告燒毀。

臨掛電話前,西日說:“月伯,爸爸很愛你,還有你的新母,當然也很喜歡天野,爸爸這輩子真的很榮幸遇到了你,爸爸其實一直很迷茫,真的,但是謝謝你,在最後的時光救贖了爸爸,沒有讓爸爸繼續錯下去,爸爸愛你,再見。”

緊接著,第二天,西日引爆實驗室並與所有實驗項目同歸於盡的消息傳來,震驚世界。

父親下葬的第二天,月伯呆滯地來到收尾宴上,看著父親的遺像,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一只手狠狠地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摁在墻上——

“我叫你一聲哥是給你面子,但你告訴我,我不在家才多久,先是新母死亡,再是父親離世,你都在家裏做了些什麽?啊?你甚至連下葬都不來參加!現在回來幹什麽?吃席嗎?”

天野紅著眼,沈著嗓子,咬牙切齒地盯著月伯。

月伯沈著臉,不想說話。

天野想知道父母為何離世,他難道不想知道嗎?

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為什麽他溫暖的家會發生這樣的事。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月伯。”天野道,“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不再有任何關系。”

天野狠狠地推開月伯,憤然離去,月伯背靠著白墻而立,一臉萎靡。

可是,雖然內心悲痛欲絕,但月伯的餘光卻敏銳地在前來參加參加尾宴的人群中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父親身居高位,有資格參加葬禮全程並吃上尾席的新人類不僅僅是非富即貴,大多都是共和國權力階級的高層。

而這些家夥,面對父親的離世,臉上的表情相比悲傷,更多的是另一種不該出現在葬禮上的情緒——

恐慌。

恐慌?

為什麽偏偏是恐慌?

他們在恐慌著什麽東西?

疑慮伴隨了月伯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半年後,那個一度不肯承認自知真實身份的亞維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替他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你父親的研究材料,你應該有吧?”亞維開門見山問。

那一刻,月伯已經對那群葬禮上的高層恐慌的答案了然於心,他道:“我沒有。”

“月伯,我知道你一定有,對嗎?”亞維露出討好的笑容,擺出一副兄長的姿態摸了摸月伯的頭道,“我們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

“我只有法律上的兄弟,沒有擁有血緣關系的兄弟。”月伯向後連退兩步,拒絕了對方的撫摸,然後冷冷地反駁對方,“該希亞家族僅有我一人繼承姓氏,保有內貴族身份,我的家族成員早在數年前已經全部死亡,何來兄弟?”

“月伯,別這樣。”亞維道,“我們有規定,不能對外承認真身,我……”

“你們?”月伯敏銳地捕捉到這兩個字,“你背後有組織。”

“哎……”亞維撓了撓頭道,“月伯,實不相瞞,我們是真理黨的成員,你的天父西日也是真理黨的成員,其實我們早就該告訴你我們的身份的,但你當時太小了,我們不能明說。”

“真理黨……”

“是的,真理黨,你可以理解為是這個世界最頂級的一群人組成的絕對組織,我們代表了這個世界真正的秩序,你的天父在替真理黨做一項研究,這項研究關於新人類未來的命運和走向,研究好不容易快得到結果了,實驗室突然就炸了,你覺得蹊蹺不蹊蹺?”

“蹊蹺。”月伯順著對方的話回答。

“對啊,所以你應該幫……”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你想要的東西。”月伯打斷亞維的游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關於我父親的組織和故事,但我確實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如果我父親誠心想要毀滅研究相關內容,又怎麽會額外給我一份相關研究材料?”

“月伯,別這麽做。”亞維露出不悅的表情道,“你父親死後會被怎麽看待,這些全憑你的選擇,如果你選擇不慎,可能會毀了你父親和你的一生。”

“我再說一遍,我什麽都不知道。”月伯斬釘截鐵地回答,“而且,你少威脅我,已死之人。”

最終,兩人不歡而散。

而那天後,亞維再也沒有出現在月伯的面前過。

他像是曾經的該希亞家族那樣,再一次從人間蒸發了,毫無訊息。

而父親的風評,卻隨著十都內外和生種噬種相關的謠言越傳越兇,變得越來越差。

曾經那個受國民愛戴的偉大科學家,一夜之間就變成了膽小怕事、人人喊打、無能怯懦還貪汙了大額國家科研經費的賣國賊。

父親在全球21處府邸被抄家,軍銜、職稱和一切榮譽獎項全部被取消,連X級的身份也被從共和國榮譽榜上抹除,甚至只能以無名的身份葬在公墓裏。

月伯和天野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波及,連出門在外走在路上都少不了旁人的指指點點和冷言冷語。

但好在耀星共和國是個存在“單體戰力”的國度,周圍人懼怕他們S級新人類的身份,只敢私下廢話,不敢當面吆喝,尤其是天野善用拳頭,讓他們兄弟二人“臭名”在外,免於一場可能原本會發生的霸淩事件。

天野是如何度過這段人人喊打的時期的,月伯並不知道,但是月伯很快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外人不與他社交?剛好,他也不想和這群無知愚蠢的一般大眾社交。

獨自一人的月伯,通過不斷地回憶腦海中的研究資料和曾經與父親的一次一次私下談話,逐漸知道了父親在研究什麽——

父親表面是一名與聖女相關的科學家,長期從事開發聖女身體的多樣性、為新人類種族的繁衍創造更多的可能性的研究工作。

因此,外界一直在謠傳說父親開發出了戰鬥力超群的聖女,為了保住新人類政府的安穩才毀滅了實驗室。

可是,實際上,父親真實的研究項目早已和聖女與繁殖沒什麽關系。

噬種和生種的誕生,也只是真正開發項目的副產品。

研究資料中顯示,所謂的噬種和生種,是父親在研究的第一個階段開發“人造天啟之女”的副產品。

也就是說,耀星政府亦或者真理黨早就已經不滿足於偶爾出現的天啟之女了。

他們希望天啟之女能用人造的方式量產,天天預言未來。這樣,新人類就不用浪費精力搞研發,直接像“科技高速發展期”那樣,照抄預言給的答案就行了。

可是,噬種和生種都不具備預言未來的能力,而且雖然有著古怪的能力,但是存活時間非常短,根本不足以對耀星政府構成威脅。

而父親開發項目的第二個階段,應該就是關於如何延續十八層高塔中聖母的怨念。

聖母的怨念在耀星教的專業術語中被稱為“聖潔”之力,主要聚集於那座高塔內部;從科學的角度講,那是一種恰好匯集在塔下的特殊磁場,磁場影響了虛桉樹的生長,也影響了周圍時間的流逝速度。

但是,近些年磁場的力量越來越弱,耀星教稱之為:“聖母殘存於世的意念逐漸衰弱和揮散。”

至於耀星教長久以來選擇用大量的活人祭祀是否能夠延長磁場的力量,似乎有效,但效果甚微,奏效原因不明,父親並沒有相關的調研報告。

最後,是父親開發的第三個階段,當月伯從恰爾手中湊齊了那剩下的四頁報告時,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真理黨想要將高塔中聖母的怨念轉移到一個無論被聖母怨念怎麽折磨都不會自殺身亡的金剛不壞之軀上,只要囚禁這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並一直讓她發瘋和痛苦,她的意念就能支撐“聖潔”之力永不枯萎,還能一直產出和天啟之女一樣的預言。

所以,所謂人造“聖潔”,說直白些就是……

人造聖母。

而且是完全閹割戰鬥力版的、能夠被新人類玩弄於股掌之中、困於塔之內的存在。

其實,當年並沒有拿到恰爾報告的月伯,通過回憶與父親相處的點點滴滴,就已經預感到了真理黨可能有這方面的目的。

但他不敢輕易提起質疑,因為站在黑暗中想要吞噬他的,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大人物。

而在那之後沒過幾年,說好再也不聯系的天野又出現在了月伯的眼前,一上來就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道:“父親為這個國家鞠躬盡瘁,卻被埋葬在無名的公墓裏,這已經夠讓人屈辱了!現在連父親的屍體都被偷了,你還要這麽無動於衷嗎?”

聽到這個消息,月伯很震驚。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應該是真理黨太想得到關於研究方面的資料了,哪怕是和研究相關的屍體,他們都要查個底朝天。

雖然內心氣憤不已,但月伯知道,相比單純易懂的天野,心思縝密的自己的一舉一動可能一直受人監視著,於是他板著臉道:“父親炸毀實驗室的目的不明,確實立場存疑,我勸你不要做自毀前程的……”

話還沒說完,天野揮拳向他而來。

月伯自然不會平白無故任他亂來,於是立刻飛速向後方撤了二十米左右。

兩個人如今都是中央軍重點栽培的苗子,體術能力不相上下,雖然月伯在戰力上遜色於天野,但天野此次動手並沒有對月伯用盡全力。

“我從今往後不會再和你有任何來往。”天野咬牙切齒道。

“你上次說過這句話了。”月伯面無表情回懟,“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天野走後沒幾個月,十都又傳來消息,說父親的屍/體是被一群極端愛國分子盜走了,如今已經被找到了。

只是,到手的屍/體早已變得支離破碎,連人的形狀都看不出來,很顯然真理黨之流應該是用父親的身體做了不少檢測和實驗,在確定毫無用處時,才丟了回來。

面對死後被侮辱成這樣的父親,少年月伯很憤怒,可是卻只能佯裝鎮定。

最終,他一個人想了很久,最終決定放棄將內心的答案告訴天野。

天野不過是個蠢貨,他不配知道真相,也不用知道真相。

他的腦子在任何領域都只是個擺設,身上除了那副皮囊和戰鬥力之外一無是處,那就繼續讓他當個傻子留在軍隊混日子吧。

從那天起,月伯開始了徹徹底底的一人生活。

一個人上學、一個人考試、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看病,一個人居住。

他變得不愛說笑,甚至不愛說話。

他不再常去教堂,他刪掉了他的童年裏所有與教會相關的回憶,甚至連親自為聖母譜寫的歌曲也要全部毀掉。

他依舊熱愛著聖母,正是因為深愛聖母,才不會再信仰耀星教。

——一個不能保護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甚至因為貪婪妄想濫用神意的宗教,它不再配得到自己的歌頌。

但他還是在十八歲那年考了天父資格證,並在十九歲收養了身為教會子的林,改名為蓋亞。

林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也是新母大人曾經的心頭肉,因為這個孩子資質太差,父親一直得不到撫養親生兒子的機會,才給了他來到這個家庭的機會。

月伯覺得,撫養這個孩子,或許能讓他感受到一絲屬於父親的溫度,能給他空虛的內心一絲溫暖,也能讓父親與新母的亡靈得到安息。

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時,心中的壓抑感就像是淤堵在胸口的沼澤,隨著每一次用力掙紮,都只會讓他陷得更深。

撫養林並不會讓月伯覺得釋然,反而讓他心中的怒意每日劇增。

於是,月伯來到地下室,他紮起白發,脫下外衣,戴上拳擊手套,一拳一拳地奮力地打向沙袋,直到沙袋洩露,發出沙沙的聲響。

看到沙子落地,渾身汗意的月伯心中的怒火仿佛暫時得到了平息。

他頹廢無力地坐在地上,望著那不斷落地的血砂發呆。

那場景,像極了高塔前人祭時血流不止的模樣。

似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懼怕血腥的月伯,需要看到類似的血腥場景才能平息內心對真理黨無盡的憤怒。

他在無數個夜裏從噩夢中驚醒,因為恨意想要報覆真理黨替父親向那群瘋子伸冤,可是又無法忘記父親臨死前說過的話:“月伯,選擇你真正想要選擇的人生,不要被別人左右。”

直到那一天——

月伯被迫以“老師”的身份前往地球校區湊數,一首父親大人最愛的《拉利亞》響起,月伯忽地看向電子屏幕。

仿佛命運一般,他看到了那張他曾經從小深愛到大的臉龐。

還有,他看著她瞳中獨屬於實驗報告中變異物種的色澤。

那一刻,月伯忽然感覺到內心中多了一個魔盒。

從玄千兩出現的那一天起,魔盒就在那裏。

他一直駐足在魔盒邊,他膽怯地、謹慎地、卑微地望向那個魔盒,想要伸手打開,一探究竟。

可是他又不敢太過於靠前,他怕一旦開啟了魔盒,就會被魔盒吞噬,再也沒有了現如今平靜、優渥和富足的生活。

於是,他一直守著那個魔盒,他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和得到那個魔盒。

可當世界裏只剩下他和那個魔盒時,他不得不面對魔盒,便又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於是,有一天,他看向魔盒,並問魔盒道:“如果結果是註定的,你還要做出那麽危險的選擇嗎?”

魔盒則一臉俏皮輕松地回答說:“我在乎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因為有時候,過程讓我們得到的,其實比結果要多得多。”

他有被魔盒觸動過心弦。

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知道了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可是,月伯還是下不了決心。

他如今擁有的東西太多了,他雖然會依舊壓抑和痛苦,卻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絕望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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